第一節，窗外就下起了滂沱大雨。 (2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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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：『犯法的，哥。』
郭子川：『雨這麽大，一會兒她估計就要回家。秦靜跟黃京你們也早點回去，別一會兒著涼。』
他停了幾秒，又問：『你什麽時候回來？』
這個“你”指誰就不言而喻了。
王一瑉沒多想，快速回覆：『不會超過一星期吧。』
郭子川：『嗯。我去吃飯了。』
眾人退散。
王一瑉放下手機，掀開被子，踏著地上松軟的地毯往窗邊走。
周家大宅跟平常的房子不太相同，與王誠家的別墅也不一樣。
燕北的腕兒們好像都很喜歡大院。周家的這座大院，幽靜清雅，房屋與園林層層疊疊，像是古代的皇帝園林。房屋裏的都是清一色的高貴紅木家具，沙發上鋪著柔軟且色澤高貴的深藍色墊子，墻上掛著名畫，角落裏的古董瓷器更襯得房間裝飾低調高雅。
王一瑉生病期間，少有人來看她，她也不太願意出去。倒是她媽，也不知在這兒玩兒出了什麽名堂，居然也就放心地留下女兒，自己跑出去了，就整點該吃藥吃飯時露個面而已。
王一瑉掀開窗簾，視線外面一片通透明亮。今天的北京天氣格外的好。湛藍的天際，雪白的雲朵，美得像幅畫。
她拉開小隔窗，外面清脆的鳥聲還有老人小孩的說話聲傳入耳裏。
王一瑉踮腳往下瞧，便看到一個滿頭花白的老人坐在輪椅上，身穿深藍色中山裝。而他的正前方，一個年輕女子抱著個小孩咿咿呀呀的在說話，老人時不時笑逗幾句。
忽然間，那年輕女子擡頭，看到了窗內的王一瑉。她楞了下。
王一瑉還在思考是該打招呼呢，還是毫不在意地扭頭離去，還沒想出個結果，那老人忽然轉過身。
老人也許是身體不好，皮膚透著不健康的白，只是那雙眼睛，很精神，很不屈，很像.......劉知的眼睛。
這時候，王一瑉的心突然就想，這是我的家人嗎？
她有些激動，相比剛才還沒和他對視前來說，此刻她的心跳得太快了。
他在看她，王一瑉想。
她該怎麽做呢？微笑？或者招手？
還是微笑吧，那樣顯得淑女點～～～王一瑉已經那麽想了，可是看到年輕女子抓起小寶寶的手朝她揮揮手時，王一瑉竟像通了電的機器人一樣，微微踮腳，咧著嘴朝下揮手。
老人突然笑了。
他有也天生的笑眼。
這是一種昭示。
老人朝她招了招手，示意她下樓。王一瑉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。
老人又笑，點頭。
王一瑉猛的一個旋身，飛奔出房，剛到門口，就跟迎面而來的劉知差點撞上。
劉知哎喲幾聲，心跳都漏了幾聲，“瑉瑉，怎麽跑這麽快，別一會摔了。”
王一瑉舌頭還未好，她也不吱聲，指了指外面。
“你要出去啊？”劉知問。
王一瑉看到她手上拿的一團紅線，奇怪的指了指，意思，這是什麽？
劉知有點拘束地攏了攏垂在耳邊的細發，“我見家裏的保姆在給小寶寶織毛衣，我就想著給你弄個披肩或者小外套，就跟她學了會兒。”
王一瑉笑，對她伸了個大拇指。
劉知臉紅，揮手：“哎呀，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，你趕緊出去吧。”
王一瑉到樓下時，花園裏只剩老人了。
王一瑉慢慢走過去，老人開口：“在這裏住的習慣嗎？”
“嗯。”王一瑉輕聲道。
老人回頭，看著王一瑉：“好點了嗎？”
王一瑉又點頭。
老人又問：“知道我是誰嗎？”
這回，王一瑉猶豫了會兒，才慢慢點頭。
老人笑，“來，推我去那邊。”
他指著前方的青竹說道。
花園裏有假山清泉，有青翠挺拔的景觀樹，整個花園一眼望盡全是青野一片。沒有花，沒有飛舞其中的蝴蝶，沒有色彩。
空氣中都是清新的，醒人的味道。王一瑉將他推過去，老人徒手抓起地上的土，手指碾了碾，道：“只有好的泥土才能培育出挺拔健壯的樹木。”他問，“想來燕北嗎？”
王一瑉沒有考慮，搖頭：“不想。”
老人驚愕回頭，“燕北這裏什麽都有。有你用不完的包包，穿不盡的漂亮鞋子跟衣服。你要是喜歡，還可以周游世界，什麽都不用管，什麽都不用做。這裏有你想要的一切。這樣的生活，你不喜歡？”
“不喜歡，太單調了。”王一瑉直視他。
老人的臉色徒然就變了。
他沈默一會兒，仰頭看了眼天際，也不知在想什麽。
王一瑉見他手有些臟，便拉過他的手，大拇指擦了幾下。
老人低頭，靜靜看她。
動作一做出，王一瑉便知自己逾越了。
雖然是血脈相連，可畢竟不是繞膝長大的啊.......他也未必會喜歡自己吧。
想到這兒，王一瑉縮回手，吐字不清道：“有點臟了。”
老人沈默。
王一瑉擡眸，卻見他眼裏帶了淚花。
他說：“你們啊，太像了。我那個不爭氣的女兒，太讓我生氣，太讓我失望了。”
他有些激動，不住的咳嗽。在喃喃自語間他被保鏢推走了，留下一臉錯愕的王一瑉。
當愛之深，也就恨之切了。
王一瑉回到房裏，看著劉知織毛衣，總是會想起剛才老人的話。
那句話包含著一個老人心裏最大的無奈跟悲痛。王一瑉覺得有些難過，認為自己不該如實回答。這種情緒糾結了半會兒。
家裏的座機鈴響打破她的這份情緒。
保姆過去接電話。她楞怔，手中的毛衣滾落在地，她激動道：“二小姐真醒了？”
“好好，我現在就帶小小姐們出去。”
劉知跟王一瑉的眼都發直了，大抵猜出電話來意。
劉知將手中的毛衣往旁邊一放，拉著保姆的手：“是不是她醒了？”
保姆淚光閃閃，“是的，車子就在外面，媚原小姐在等你們。”
**
劉知跟王一瑉來到醫院時，韓老太太跟老人抹著眼淚從特護病房出來。
韓老太太看到劉知跟王一瑉，更是再也忍不住地哭出聲。
劉知的心懸掛在嗓子口，王一瑉也是如此。
劉知走上去，牽住韓老太太的手。韓老太太淚眼婆娑：“去吧.......她要見見你們。”
劉知的淚瞬間滑落，她笑得燦爛而幸福，心跳得飛快。她牽著王一瑉走了進去。
周婉清雖然是醒了，可神志還是有些模糊，用醫生的話說，只怕是回光返照。
韓老太太事先打了招呼，周婉清見到兩人並不奇怪，倒是流起淚來。
劉知拉住她的手，輕喚：“媽。”
周婉清點頭，又看王一瑉。
劉知將三人的手握在一起，悲傷的情緒再也不忍不住，痛哭起來。她忍住哽咽，說：“媽，這是瑉瑉，你外孫女。”
王一瑉也流淚：“外婆。”
周婉清：“知兒，媽剛生你時，你才小小一個。一睜眼，你就成媽了。”
劉知淚如雨下，她說不出話。她想說的太多太多了，她積攢了幾十年，甚至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。這麽短的時間，而她想說的話幾乎有一生，怎麽說得完呢？
“我知道你爸已經走了，我雖然睡著了，可是我感覺到了。”
一聽到她說到劉志恒，劉知就哭得更兇了。
要不是她不聽勸阻嫁給王誠，他也不會死得如此悲慘.......而如今，她什麽都沒有，只有一輩子的懺悔跟難過。
周婉清擡手，擦去劉知臉上的淚，虛弱地笑：“你小時候就愛哭，嗓子朝著天就嚷。小小的嘴巴，小小的脖子，梗得臉都紅了。你爸每天回來，洗了手換好衣服，就跑過來逗你，總是用胡渣子紮你的小腳心，你生氣就揮手亂蹬。你爸啊，可疼你了。”
往昔的回憶越是甜蜜，如今回憶起來就越傷人。
周婉清哽咽：“你爸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好的男人，也是最好的父親。知兒，我死了，你就把我帶回去，葬在你父親身邊。”
劉知握著她的手搖頭，“你不會死的。”
周婉清笑：“哪兒有不會死的人呢。”
她又看王一瑉，“瑉瑉。”
王一瑉蹲下身看她，“外婆。”
周婉清盯著她的小臉，目光慈愛：“我們瑉瑉真漂亮。瑉瑉喜歡北京嗎？”
王一瑉點頭。
“想留在燕北嗎？”
王一瑉搖頭。
“今年多大了？”
“準備十八了。”
周婉清想了會兒，說：“高中了吧。有男朋友嗎？”
王一瑉臉紅，看了看劉知，小聲：“有喜歡的人。他對我很好，而且他也認識外公，跟外公一樣。”
周婉清：“有照片嗎？我看看。”
王一瑉麻溜地拿出手機，“外婆，你先看看媽媽的男朋友，長得很好看的，是我們學校的校長，可喜歡媽媽了。”
劉知臉色緋紅。
周婉清細細看了會兒，說：“他眉眼溫和，看著倒不會兇人；氣質清雅，溫潤如玉，秉性不錯，男女關系該是很拿捏得清。”
王一瑉誇：“您看人真準。”
“你的呢？”
王一瑉嘴巴一努，指尖往下一劃，看到照片裏的郭子川，她覺得耳朵有些燙。
周婉清笑了：“你外公可沒他這麽好看。這小夥子是做模特的嗎？”
“跟我同班的，常駐我們學校的年級第一，學霸來著。”王一瑉得意。
周婉清：“挺好。”
“外婆，你還沒點評他呢？”
“我要說他不好，你會甩了他嗎？”
王一瑉瞪大眼睛：“他哪兒不好了？”
話題一轉，病房裏的氣氛頓時就溫馨活躍不少。
周婉清笑：“這孩子，目光正直堅定，如果以後他還有如少年時的心境，定會有大作為。”
王一瑉一喜：“會成為首富嗎？”
“不會。”
“啊，外婆你逗我。”
“他會成為你的英雄。”周婉清拍了拍她的手。
聊了會兒，周婉清又叫周媚原還有周媚原的媽進去。
王一瑉正想喜滋滋地跟郭子川分享剛才跟外婆談論的內容時，突然聽到病房內一陣尖銳的機器滴滴聲。
病房外的人都哭了起來，王一瑉意識到了什麽，可又不想承認，懵懵地問：“怎麽啦？”
一群醫生沖進病房，沒一會兒，又出來，面色凝重。
“韓老太太，周老，二小姐已經去了。”
王一瑉發給郭子川的那句：『我外婆會看相，剛才我讓你看了她照片，你猜她說了什麽？』還停留在聊天框，耳邊是不絕的哭聲——
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親人離世。
那種感覺，像有什麽東西塞進了她心裏，然後又被拿走，心裏空寥寥的。
這個世上為什麽要有分離呢？王一瑉活了這麽久，第一次對這個問題產生焦慮又難過的想法。
☆、Chapter 85
周婉清臨死前留了遺言，說希望讓王一瑉跟劉知回到沙邦鎮生活。兩老含淚答應了。
而周婉清名下的股份，她也悉數轉給了韓老太太，任憑兩老分配。
周婉清的火葬儀式是簡單進行。兩個老人糾結了半生，讓女兒遺憾終生，到死也終於放開。王一瑉無大礙之後，韓老太太便帶著母女兩人回沙邦鎮，將周婉清埋葬在了劉志恒附近。
兜兜轉轉幾十年，兩人終於再次見面。劉知跪在劉志恒的墳前泣不成聲。父親的遺願終於達成，他終於等到了母親，本該是高興，劉知的心卻像壓了塊石頭一樣，重得無法呼吸。
等待母親的歲月裏，找到母親的念頭還有守護王一瑉成了她這輩子最大的執念。
她白天醒來會想，晚上睡前也會想。這股執念讓她心酸，但也帶給她力量，如今這股執念悄然逝去，她就像失去了某個東西一樣難受。
四代人在明媚的下午陽光中無聲站了好久。
日落西斜，三人從山上下來。
韓老太太要連夜趕往北京，處理周家股份事宜，安慰劉知還有王一瑉幾句，便走了。
王一瑉聽說郭子川還沒出院，吃完晚飯就偷偷往醫院跑。
郭子川知道王一瑉已經回來，只是不知道她會突然來醫院。
所以王一瑉來病房找他時，他正在洗澡。
骨傷不比外傷，一旦疼了磕了就要養好久。郭子川行動不便，但又忍不了不洗澡。為洗澡這事兒，他跟郭大娘不知道鬧了幾回。
郭大娘認為他都是他肚子裏出來的，身上幾塊肉她都清清楚楚，所以堅持要替他洗澡。郭子川卻死活不讓。一開始，他放了個凳子在衛生間，坐在上面慢慢洗，郭大娘就在門外不住敲，弄得整個病房裏的人笑話不斷。
郭子川臉薄，只好騙郭大娘說不洗澡，然後假裝睡著，待郭大娘回她自己病房後，他又偷偷拿著凳子去衛生間，慢慢洗。
王一瑉來到病房時，床上空空如也。旁邊的病友告訴她，郭子川在洗澡，她便放下水果推門出去。
衛生間外面的陽臺很安靜，不像是有人在洗澡的樣子。
王一瑉敲門。
“誰啊？”郭子川的聲音從裏面傳來。
王一瑉笑，“是我呀。”
裏面靜了一會兒，他說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雖然語氣有些輕緩，可王一瑉能聽出他話裏的喜悅，王一瑉便又更開心了，“我過來看看你。你自己洗得嗎？要不要我幫你？”
郭子川笑，“你想怎麽幫我？”
王一瑉歪頭想了想，列舉：“比如說沖水啊，搓背啊。”
其實王一瑉只是開開玩笑，並不覺得郭子川會當真。只是衛生間裏安靜了一會兒，突然間哢嚓一聲，門開了。
從門縫裏溢出香薰沐浴露的香味兒讓王一瑉楞了一下。
郭子川在裏面道：“那進來吧。”
王一瑉猶豫再三，不確定：“你，真要我進去？”
“嗯。”
王一瑉想著進去會看到什麽，有一點點的羞恥，然後又有點好奇。
她往病房裏看，裏面的人睡覺的睡覺，玩手機的玩手機，聊天的聊天。隔著玻璃門的走廊陽臺外面一片靜謐，偶爾傳來衛生間裏面的細微水聲。
“怎麽還不進來？我要冷死了。”郭子川說。
王一瑉翻了個白眼，推門：“這大熱天的，冷死你，開玩笑。”
門開半邊，郭子川一頭濕發，全身□□坐在凳子上，腰腹間蓋著一條浴巾。
王一瑉從沒想過自己終有一天會是以這樣的方式看到郭子川的身體。
郭子川是標準的模特身材，肩寬腰窄，四肢細長適中，兩只腿也是矯健有力，皮膚是正常白。
王一瑉有些害羞，但更多的是驚嘆。她楞站了一會兒，沒反應過來，被他一把拉了進去，門砰的關上。
他的手灼熱有力，燙進王一瑉的血液裏。
他擡頭，她低頭。
兩人就這樣看著彼此。衛生間裏是迷人的香熏味兒，如置身花海。
感動，想念，開心，難過各種情緒在彼此眼中流淌。
郭子川擡手，摸了摸她的臉，低啞道：“好久不見。”
王一瑉抿嘴笑，“好久不見。”
郭子川將桶中的毛巾給她，使喚：“來，幫我搓搓背。”
王一瑉挑眉，目光往他浴巾之下瞄了瞄，“就這麽光著身子，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？”
郭子川回頭看她，笑容玩味兒：“說什麽？”
王一瑉額了一會兒，打擦邊球：“不怕我看到什麽？”
“哦。”郭子川淡道，食指勾住浴巾一角，勾唇：“想看我就拉開。”
見他真要行動，王一瑉臉燙，忙說：“你可別耍流氓，等會兒我給你個佛山無影腳。”
郭子川笑，“逗你的。”
王一瑉哼哼兩聲，抓起毛巾往他背上輕搓。
她柔嫩的指尖輕輕劃過他寬廣的背，郭子川的心一陣陣戰栗。他突然回想起那天的情景，眼眶一熱。
王一瑉看到他下頜角緊咬著，放佛在隱忍，便停下手彎腰看他，才對上眼，便看到他紅了的雙眼。
王一瑉知道他在想什麽，心頭一酸，可卻強自淡定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“還疼嗎？”
王一瑉搖頭，“不疼了。”
“伸出舌頭我看看。”
王一瑉想了想，搖頭：“我吃過藥了，嘴巴有味道。”
郭子川笑，“這麽臭美。”
說完，仰起脖子在她唇上親了一口。
夏秋交替的季節，晝夜溫差大，王一瑉怕郭子川著涼，便加快了動作，替他擦拭後背，準備出去時，又被郭子川拉住了。
他單腳站立，一直手抓著浴巾只遮住重點部位，線條流暢的胯部肌膚大大方方的展示。
他下巴指了指他的病服。
王一瑉盡量不去看他胸部以下：“要我幫你穿？”
“你要想這麽做也可以。”
王一瑉耳根泛紅，“你想得美。”
郭子川笑，“你扶著我，我自己穿。”
王一瑉嘟囔：“這還差不多。”
王一瑉站好，讓他看著自己，閉眼等待。
郭子川說君子的時候很正人君子。他將褲腳套上受傷的那只腳後，又用浴巾墊在凳子上，繼續穿另一只褲腳。內褲跟病服都是如此，沒幾分鐘就完成了。
王一瑉睜眼，看到他兩眼亮晶晶看著自己，她微甩頭發，“行了那就出去吧。”
郭子川的頭湊了過來，“先親一個再出去。”
王一瑉躲開，“等會兒別人要用廁所。”
郭子川依舊在追她的小嘴，“不會。他們知道我洗澡比較久，會理解我的。”
王一瑉停住後仰的上身，看著郭子川帥氣的臉。
突然想到外婆說的話，她直視他的眼睛，可那裏面除了滿眼的喜歡與柔情，她什麽也看不到。
她說，他是我的英雄。
王一瑉突然問：“郭子川，以後你會出軌嗎？”
“怎麽說？”郭子川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，是詫異。
“不都說男人猛如虎？”
郭子川笑，“這我沒聽說，我倒聽說過另一個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女人三十猛如虎。”
王一瑉又羞又怒，“你神經病。”
郭子川呵呵一笑，伸手一帶將她摟緊懷裏，“逗你的。再說，你這麽能折騰，我光應付你都焦頭爛額，哪裏還有什麽心思找別人。”
“你這是嫌我麻煩嗎？”
“不是。”
“就是。”
“強詞奪理。”
兩人正在爭執間，有人來敲門。
王一瑉嚇的抓緊了郭子川的病服，低聲問：“怎麽辦？”
郭子川將她擋在身後，調整聲音道：“誰啊？”
門外一道響亮的聲音傳來：“子川，你在裏面嗎？”
是郭大娘來了！
王一瑉指了指門外，嚇得在衛生間裏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轉，道：“怎麽辦？”
敲門聲繼續，“我上完廁所不放心過來看看，本想替你蓋個被子的，沒想到你這個點了還在洗澡。媽就知道，你這孩子這麽愛幹凈，怎麽可能幾個晚上不洗澡。你開門，媽幫你。”
聽到郭大娘想進來，王一瑉不再緊張害怕了，狹促一笑，“這麽大了還讓你媽幫你洗澡。”
郭子川捏了捏她臉，語氣親昵：“非也。是未來媳婦。”
郭大娘似乎聽到裏面有說話的聲音，又問：“子川，你跟誰說話？”
郭子川：“媽，你先回去睡吧，我準備出去了。”
“那你出來，我扶你回去，順便把你衣服給洗了。”
王一瑉拉住郭子川，“她要看到我怎麽辦？”
郭子川摸了摸她頭發，示意她不要緊張。他朝外面說：“你先回去，我都這麽大了，讓媽衣服洗澡，傳出去我臉往哪兒放啊。”
“沒事，媽不說出去，沒人知道。”
郭子川：“.........”
王一瑉雙手攬在他腰間，靜靜等待事情後續發展，感覺到頭頂有到溫熱的氣息，她仰頭，正好對上郭子川的目光。
在郭子川記憶裏，王一瑉以這樣的姿勢摟著他的動作不勝枚舉。她就像只沒有安全感的小貓，靜靜窩在他懷裏，放佛他的懷裏就是世界。郭子川喜歡這種被她依賴的感覺。
王一瑉無聲問他：“怎麽啦？”
郭子川細聲：“我一會把我媽支開，我先出去，你稍後再出來。”
王一瑉點頭。
郭子川笑著啄了下她嘴角，“真乖。”
“媽，我好像忘記拿衣服了，你幫我找找。”
郭大娘念叨，“我就說你一個人不行吧，非跟我犟。你等會兒，媽現在去找。”
聽到她腳步聲遠去，郭子川一拐一拐地開門出去，然後又關上門。
郭大娘拿個件睡衣風風落落跑出來，“你病服沒見，我給你拿了睡衣。”
看到郭子川出來，她咦了一聲，“怎麽出來了？沒換衣服？”
郭子川看了眼緊閉的衛生間，說道：“換了。剛才拿進去壓在最底下沒註意看。”
郭大娘哦了一聲，就要往衛生間裏走，“那我把你換下的衣服先洗了。”
郭子川拉住她，“先別洗了。明天我自己洗。你先扶我回去，我困了，想睡覺。”
郭大娘：“那我先扶你回床，再洗你衣服。”
郭子川嘆氣，為他娘的堅持無奈，“媽，我自己洗就好。”
郭大娘不解：“為什麽啊？”
“沒有為什麽。”
郭大娘一臉平靜：“沒有理由，反駁無效。”
郭子川：“媽，我是男孩子。”
郭大娘皺著眉，細細品味這句話，後知後覺好像知道了什麽。
她上下掃了郭子川一眼，放佛他做了多猥瑣不堪的事情似的，正色道：“子川吶，你這個年紀——”
她頓了頓，又說：“媽媽能教你的不多，你記得要適可而止，可別走火入魔。”
衛生間裏的王一瑉捂著肚子忍著不笑出聲。
郭子川：“...........”
郭大娘扶著他往裏走，嘴裏的教育滔滔不絕，“你們這個年紀啊，正是對性最好奇的時候，要是心態調整不好，是要出大事兒的。”
“隔壁鄰村有個小姑娘，才高二，上廁所的時候，突然生了個孩子。”
躺在床上玩手機的病友奇怪地瞧了兩人一眼，郭子川尷尬地扯了下他媽，“別說了。”
“不能不說啊，子不教父之過。你要是做出了這樣的事，媽是要打斷你的腿的。對自己不負責，對女孩子不負責，對孩子更是不負責。你們這些小孩，貪圖一時的爽快，闖下大禍還不知道。養個小孩你們以為容易嗎？一泡屎一泡尿的，晝夜不分地照顧。養了還要教，教不好還會影響社會。”
越來越多的人往他們身上看。郭子川只想找塊豆腐撞上去。
“媽說這些並不是說你會幹這樣的事，只是提醒你。”
“我知道了，在這兒別說這個，別人都在看著。”郭子川小聲道。
郭大娘將他扶上床，“有什麽關系，反正你也不會亂搞男女關系。”
郭子川：“...........”
剛才王一瑉來他們都瞧見了啊啊啊～～～～～
郭子川躺好，索性閉眼：“好了，你回去吧，我要睡了。”
郭大娘仔仔細細替他掖好被子，又叮囑：“要是實在忍不住，就看書，啊！你頭發沒幹怎麽睡啊？我替你擦幹了再走。”
郭子川實在是不想再看她了，一不吭聲不回應催促她快走。
郭大娘見他不配合，也沒多待，替他拉好簾子就走了。
王一瑉出來時，總覺得病房裏的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有些熱烈。
她貓著身子跑到郭子川床邊，拍了下他的臉：“頭發還濕著怎麽就睡了？”
郭子川睜開眼，將頭一歪：“你幫我擦，幹的毛巾在旅行包裏。”
王一瑉翻出毛巾，邊替他擦頭邊說：“你衛生間裏的衣服我幫你拿出來了，浴巾跟毛巾也幫你掛好了。”
郭子川笑：“真貼心。”
郭子川的頭發很黑，濕濕的柔柔的，王一瑉用手碰了碰，觸感很好。
“等會兒你怎麽回去？”
“周家給我們留了幾個人，剛才他們開車送我來的。”
郭子川彎唇，“燕北美嗎？”
王一瑉點頭：“美。”
“大嗎？”
“大。”
王一瑉靜靜看他。
可世界再美也不及你，再大也比不過你心裏。
郭子川頭發差不多幹時，王一瑉就回去了。
剛到店門，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。
☆、Chapter 86
王一瑉沒想到關孝允居然敢來找她。她坐在吧臺長凳上，長指悠閑的搖著奶茶吸管，跟小紅姐說說笑笑。而小紅姐似乎也聊得挺開心。
王一瑉推開門，關孝允聽到聲音回頭。
“你回來啦？”
語氣熟絡，像是老友相見。
王一瑉倒不知自己何時與她關系這麽好。哦，曾經她把她引去白令旭那兒，被她當作“誘餌”，那也算是熟的一種吧——仇熟！
王一瑉忍住將她罵個祖宗十八代的沖動，扯著笑過去，“吃過了嗎？”
關孝允：“你回來前吃了。不得不說，你們家的壽司做的挺好。以前去市裏吃，大多是吃路邊攤整盒賣的，佐料跟味道都是天差地別呢。”
王一瑉淺笑沈默。
她有些欲言又止，“我聽說........”
王一瑉轉頭看她，等她下話。
“你的事兒我聽說了。”
“嗯。”王一瑉說，“挺驚險，不過沒事了。你呢？”
關孝允眸光閃了下，本想說什麽，卻又沒說。
“聽說從他家裏搜出很多視頻。”有些詞，王一瑉說不出口，光光只是想都覺得很難過。
“這些事情，跟白展沒有關系的。”關孝允突然說。
王一瑉無聲看她幾秒，道：“有沒有關系是由警察決斷的。而且，程櫻出事，他爸犯罪他包庇，是事實。”
一提到程櫻，話題顯得更沈重。
關孝允沈默著，不知道在想什麽。王一瑉猜不出她為何來找自己，可又不想錯過與她深談的機會，又說：“好驚險。你跟程櫻都是白展的女朋友，但白令旭並沒有把魔爪伸向你。”
有幾秒的瞬間，關孝允的表情有些古怪，那種怪異，王一瑉說不出來。
那種表情在她臉上浮現幾秒，又恢覆如常，似乎有些難過：“白叔叔，他平時挺好的。”
“你跟他經常接觸嗎？上次你還替他點外賣。”
關孝允：“也不算經常接觸，只是留了電話，偶爾有聯系。”
“你不害怕？”
關孝允瞬間就脫口而出，“不怕啊。”
見王一瑉目光灼灼盯著自己，又緩聲道：“我剛聽到消息的時候，還覺得很震驚。我認識的白叔叔他不是這樣的人。他也從未對我有什麽逾越的行為，所以我才會聽到你回來的消息，就趕過來找你。”
關孝允似乎有些緊張，她緊張什麽？
“證據確鑿，再不相信也沒辦法了。”
關孝允似乎在掂量，沈默幾秒才問，“警方那邊還有什麽消息嗎？”
“消息？”王一瑉驚異道，“我不清楚，剛從北京回來。”
“沒有收到什麽內部消息嗎？”
王一瑉發現她的問題有些奇怪，“關於什麽的內部消息？”
“就是白展會怎麽處理，還有白叔叔的量刑——或者其他方面的。”
她話裏的重點在後半部，或者其他方面的。什麽意思？
王一瑉不動聲色道：“明天我問問。”
關孝允突然抓住她的手，兩只眼睛殷殷看她，“一瑉，我很喜歡白展，希望你能幫我問問哦。”
“嗯，沒事。他是我鄰居，關心他的情況也是應該的。”王一瑉說。
關孝允聽到她這話，語氣終於輕松。“那太好了。”
王一瑉想著該如何從她口中探查程櫻證據的事情，可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，見她狀似要離去，王一瑉靈機一動，有個計劃在腦海裏鋪開。她說：“我打算跟幾位同學去看程櫻，你去嗎？”
關孝允聽完，臉色突然就變差。
王一瑉擔心她拒絕，關心道：“你沒事吧？是不是身體不舒服？”
關孝允回神，“沒事，我血糖低，時不時會這樣。”
“那你先坐會兒，休息夠再回去。”王一瑉又將她拉回長凳，按在位子上。而此時，關孝允明顯已經心緒不寧。
“怎麽突然要去看程櫻。”她問。
“我也碰到同樣的事嘛。而且，想讓她安息。因為傷害她的人，我們已經抓到了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不去也沒事。我就想，如果白展沒事的話，應該讓他去的，他沒在，叫你去也應該是一樣的。你別介意哦。”王一瑉略帶歉意道。
“沒事。”關孝允輕聲，又擡頭，“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去？”
“這幾天吧。我也是臨時想到的，覺得同學一場，該去告訴她這件事。”
“哦。”
“去嗎？”
關孝允看著她認真而又期待的眼睛，不確定道：“我不一定能去的，最近要忙著覆習。”
“不耽誤時間，我們早去早回。”
關孝允沈默。
王一瑉焦急等待著她的回答。
終於，關孝允點頭。“那你們提早跟我說哦，我好抽出時間來。”
“好咧。那到時候見，我會盡快安排時間的。”
閑聊間關孝允回身望幾眼後廚位置。王一瑉領會，問：“想上廁所嗎？”
“有點。”
王一瑉帶她往裏走，“我們這兒地有點小，衛生間是我們在店面裏隔出來的小地兒，別介意。”
看見她手中的包，王一瑉心思一動，提醒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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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子川：『雨這麽大，一會兒她估計就要回家。秦靜跟黃京你們也早點回去，別一會兒著涼。』
他停了幾秒，又問：『你什麽時候回來？』
這個“你”指誰就不言而喻了。
王一瑉沒多想，快速回覆：『不會超過一星期吧。』
郭子川：『嗯。我去吃飯了。』
眾人退散。
王一瑉放下手機，掀開被子，踏著地上松軟的地毯往窗邊走。
周家大宅跟平常的房子不太相同，與王誠家的別墅也不一樣。
燕北的腕兒們好像都很喜歡大院。周家的這座大院，幽靜清雅，房屋與園林層層疊疊，像是古代的皇帝園林。房屋裏的都是清一色的高貴紅木家具，沙發上鋪著柔軟且色澤高貴的深藍色墊子，墻上掛著名畫，角落裏的古董瓷器更襯得房間裝飾低調高雅。
王一瑉生病期間，少有人來看她，她也不太願意出去。倒是她媽，也不知在這兒玩兒出了什麽名堂，居然也就放心地留下女兒，自己跑出去了，就整點該吃藥吃飯時露個面而已。
王一瑉掀開窗簾，視線外面一片通透明亮。今天的北京天氣格外的好。湛藍的天際，雪白的雲朵，美得像幅畫。
她拉開小隔窗，外面清脆的鳥聲還有老人小孩的說話聲傳入耳裏。
王一瑉踮腳往下瞧，便看到一個滿頭花白的老人坐在輪椅上，身穿深藍色中山裝。而他的正前方，一個年輕女子抱著個小孩咿咿呀呀的在說話，老人時不時笑逗幾句。
忽然間，那年輕女子擡頭，看到了窗內的王一瑉。她楞了下。
王一瑉還在思考是該打招呼呢，還是毫不在意地扭頭離去，還沒想出個結果，那老人忽然轉過身。
老人也許是身體不好，皮膚透著不健康的白，只是那雙眼睛，很精神，很不屈，很像.......劉知的眼睛。
這時候，王一瑉的心突然就想，這是我的家人嗎？
她有些激動，相比剛才還沒和他對視前來說，此刻她的心跳得太快了。
他在看她，王一瑉想。
她該怎麽做呢？微笑？或者招手？
還是微笑吧，那樣顯得淑女點～～～王一瑉已經那麽想了，可是看到年輕女子抓起小寶寶的手朝她揮揮手時，王一瑉竟像通了電的機器人一樣，微微踮腳，咧著嘴朝下揮手。
老人突然笑了。
他有也天生的笑眼。
這是一種昭示。
老人朝她招了招手，示意她下樓。王一瑉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。
老人又笑，點頭。
王一瑉猛的一個旋身，飛奔出房，剛到門口，就跟迎面而來的劉知差點撞上。
劉知哎喲幾聲，心跳都漏了幾聲，“瑉瑉，怎麽跑這麽快，別一會摔了。”
王一瑉舌頭還未好，她也不吱聲，指了指外面。
“你要出去啊？”劉知問。
王一瑉看到她手上拿的一團紅線，奇怪的指了指，意思，這是什麽？
劉知有點拘束地攏了攏垂在耳邊的細發，“我見家裏的保姆在給小寶寶織毛衣，我就想著給你弄個披肩或者小外套，就跟她學了會兒。”
王一瑉笑，對她伸了個大拇指。
劉知臉紅，揮手：“哎呀，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，你趕緊出去吧。”
王一瑉到樓下時，花園裏只剩老人了。
王一瑉慢慢走過去，老人開口：“在這裏住的習慣嗎？”
“嗯。”王一瑉輕聲道。
老人回頭，看著王一瑉：“好點了嗎？”
王一瑉又點頭。
老人又問：“知道我是誰嗎？”
這回，王一瑉猶豫了會兒，才慢慢點頭。
老人笑，“來，推我去那邊。”
他指著前方的青竹說道。
花園裏有假山清泉，有青翠挺拔的景觀樹，整個花園一眼望盡全是青野一片。沒有花，沒有飛舞其中的蝴蝶，沒有色彩。
空氣中都是清新的，醒人的味道。王一瑉將他推過去，老人徒手抓起地上的土，手指碾了碾，道：“只有好的泥土才能培育出挺拔健壯的樹木。”他問，“想來燕北嗎？”
王一瑉沒有考慮，搖頭：“不想。”
老人驚愕回頭，“燕北這裏什麽都有。有你用不完的包包，穿不盡的漂亮鞋子跟衣服。你要是喜歡，還可以周游世界，什麽都不用管，什麽都不用做。這裏有你想要的一切。這樣的生活，你不喜歡？”
“不喜歡，太單調了。”王一瑉直視他。
老人的臉色徒然就變了。
他沈默一會兒，仰頭看了眼天際，也不知在想什麽。
王一瑉見他手有些臟，便拉過他的手，大拇指擦了幾下。
老人低頭，靜靜看她。
動作一做出，王一瑉便知自己逾越了。
雖然是血脈相連，可畢竟不是繞膝長大的啊.......他也未必會喜歡自己吧。
想到這兒，王一瑉縮回手，吐字不清道：“有點臟了。”
老人沈默。
王一瑉擡眸，卻見他眼裏帶了淚花。
他說：“你們啊，太像了。我那個不爭氣的女兒，太讓我生氣，太讓我失望了。”
他有些激動，不住的咳嗽。在喃喃自語間他被保鏢推走了，留下一臉錯愕的王一瑉。
當愛之深，也就恨之切了。
王一瑉回到房裏，看著劉知織毛衣，總是會想起剛才老人的話。
那句話包含著一個老人心裏最大的無奈跟悲痛。王一瑉覺得有些難過，認為自己不該如實回答。這種情緒糾結了半會兒。
家裏的座機鈴響打破她的這份情緒。
保姆過去接電話。她楞怔，手中的毛衣滾落在地，她激動道：“二小姐真醒了？”
“好好，我現在就帶小小姐們出去。”
劉知跟王一瑉的眼都發直了，大抵猜出電話來意。
劉知將手中的毛衣往旁邊一放，拉著保姆的手：“是不是她醒了？”
保姆淚光閃閃，“是的，車子就在外面，媚原小姐在等你們。”
**
劉知跟王一瑉來到醫院時，韓老太太跟老人抹著眼淚從特護病房出來。
韓老太太看到劉知跟王一瑉，更是再也忍不住地哭出聲。
劉知的心懸掛在嗓子口，王一瑉也是如此。
劉知走上去，牽住韓老太太的手。韓老太太淚眼婆娑：“去吧.......她要見見你們。”
劉知的淚瞬間滑落，她笑得燦爛而幸福，心跳得飛快。她牽著王一瑉走了進去。
周婉清雖然是醒了，可神志還是有些模糊，用醫生的話說，只怕是回光返照。
韓老太太事先打了招呼，周婉清見到兩人並不奇怪，倒是流起淚來。
劉知拉住她的手，輕喚：“媽。”
周婉清點頭，又看王一瑉。
劉知將三人的手握在一起，悲傷的情緒再也不忍不住，痛哭起來。她忍住哽咽，說：“媽，這是瑉瑉，你外孫女。”
王一瑉也流淚：“外婆。”
周婉清：“知兒，媽剛生你時，你才小小一個。一睜眼，你就成媽了。”
劉知淚如雨下，她說不出話。她想說的太多太多了，她積攢了幾十年，甚至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。這麽短的時間，而她想說的話幾乎有一生，怎麽說得完呢？
“我知道你爸已經走了，我雖然睡著了，可是我感覺到了。”
一聽到她說到劉志恒，劉知就哭得更兇了。
要不是她不聽勸阻嫁給王誠，他也不會死得如此悲慘.......而如今，她什麽都沒有，只有一輩子的懺悔跟難過。
周婉清擡手，擦去劉知臉上的淚，虛弱地笑：“你小時候就愛哭，嗓子朝著天就嚷。小小的嘴巴，小小的脖子，梗得臉都紅了。你爸每天回來，洗了手換好衣服，就跑過來逗你，總是用胡渣子紮你的小腳心，你生氣就揮手亂蹬。你爸啊，可疼你了。”
往昔的回憶越是甜蜜，如今回憶起來就越傷人。
周婉清哽咽：“你爸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好的男人，也是最好的父親。知兒，我死了，你就把我帶回去，葬在你父親身邊。”
劉知握著她的手搖頭，“你不會死的。”
周婉清笑：“哪兒有不會死的人呢。”
她又看王一瑉，“瑉瑉。”
王一瑉蹲下身看她，“外婆。”
周婉清盯著她的小臉，目光慈愛：“我們瑉瑉真漂亮。瑉瑉喜歡北京嗎？”
王一瑉點頭。
“想留在燕北嗎？”
王一瑉搖頭。
“今年多大了？”
“準備十八了。”
周婉清想了會兒，說：“高中了吧。有男朋友嗎？”
王一瑉臉紅，看了看劉知，小聲：“有喜歡的人。他對我很好，而且他也認識外公，跟外公一樣。”
周婉清：“有照片嗎？我看看。”
王一瑉麻溜地拿出手機，“外婆，你先看看媽媽的男朋友，長得很好看的，是我們學校的校長，可喜歡媽媽了。”
劉知臉色緋紅。
周婉清細細看了會兒，說：“他眉眼溫和，看著倒不會兇人；氣質清雅，溫潤如玉，秉性不錯，男女關系該是很拿捏得清。”
王一瑉誇：“您看人真準。”
“你的呢？”
王一瑉嘴巴一努，指尖往下一劃，看到照片裏的郭子川，她覺得耳朵有些燙。
周婉清笑了：“你外公可沒他這麽好看。這小夥子是做模特的嗎？”
“跟我同班的，常駐我們學校的年級第一，學霸來著。”王一瑉得意。
周婉清：“挺好。”
“外婆，你還沒點評他呢？”
“我要說他不好，你會甩了他嗎？”
王一瑉瞪大眼睛：“他哪兒不好了？”
話題一轉，病房裏的氣氛頓時就溫馨活躍不少。
周婉清笑：“這孩子，目光正直堅定，如果以後他還有如少年時的心境，定會有大作為。”
王一瑉一喜：“會成為首富嗎？”
“不會。”
“啊，外婆你逗我。”
“他會成為你的英雄。”周婉清拍了拍她的手。
聊了會兒，周婉清又叫周媚原還有周媚原的媽進去。
王一瑉正想喜滋滋地跟郭子川分享剛才跟外婆談論的內容時，突然聽到病房內一陣尖銳的機器滴滴聲。
病房外的人都哭了起來，王一瑉意識到了什麽，可又不想承認，懵懵地問：“怎麽啦？”
一群醫生沖進病房，沒一會兒，又出來，面色凝重。
“韓老太太，周老，二小姐已經去了。”
王一瑉發給郭子川的那句：『我外婆會看相，剛才我讓你看了她照片，你猜她說了什麽？』還停留在聊天框，耳邊是不絕的哭聲——
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親人離世。
那種感覺，像有什麽東西塞進了她心裏，然後又被拿走，心裏空寥寥的。
這個世上為什麽要有分離呢？王一瑉活了這麽久，第一次對這個問題產生焦慮又難過的想法。
☆、Chapter 85
周婉清臨死前留了遺言，說希望讓王一瑉跟劉知回到沙邦鎮生活。兩老含淚答應了。
而周婉清名下的股份，她也悉數轉給了韓老太太，任憑兩老分配。
周婉清的火葬儀式是簡單進行。兩個老人糾結了半生，讓女兒遺憾終生，到死也終於放開。王一瑉無大礙之後，韓老太太便帶著母女兩人回沙邦鎮，將周婉清埋葬在了劉志恒附近。
兜兜轉轉幾十年，兩人終於再次見面。劉知跪在劉志恒的墳前泣不成聲。父親的遺願終於達成，他終於等到了母親，本該是高興，劉知的心卻像壓了塊石頭一樣，重得無法呼吸。
等待母親的歲月裏，找到母親的念頭還有守護王一瑉成了她這輩子最大的執念。
她白天醒來會想，晚上睡前也會想。這股執念讓她心酸，但也帶給她力量，如今這股執念悄然逝去，她就像失去了某個東西一樣難受。
四代人在明媚的下午陽光中無聲站了好久。
日落西斜，三人從山上下來。
韓老太太要連夜趕往北京，處理周家股份事宜，安慰劉知還有王一瑉幾句，便走了。
王一瑉聽說郭子川還沒出院，吃完晚飯就偷偷往醫院跑。
郭子川知道王一瑉已經回來，只是不知道她會突然來醫院。
所以王一瑉來病房找他時，他正在洗澡。
骨傷不比外傷，一旦疼了磕了就要養好久。郭子川行動不便，但又忍不了不洗澡。為洗澡這事兒，他跟郭大娘不知道鬧了幾回。
郭大娘認為他都是他肚子裏出來的，身上幾塊肉她都清清楚楚，所以堅持要替他洗澡。郭子川卻死活不讓。一開始，他放了個凳子在衛生間，坐在上面慢慢洗，郭大娘就在門外不住敲，弄得整個病房裏的人笑話不斷。
郭子川臉薄，只好騙郭大娘說不洗澡，然後假裝睡著，待郭大娘回她自己病房後，他又偷偷拿著凳子去衛生間，慢慢洗。
王一瑉來到病房時，床上空空如也。旁邊的病友告訴她，郭子川在洗澡，她便放下水果推門出去。
衛生間外面的陽臺很安靜，不像是有人在洗澡的樣子。
王一瑉敲門。
“誰啊？”郭子川的聲音從裏面傳來。
王一瑉笑，“是我呀。”
裏面靜了一會兒，他說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雖然語氣有些輕緩，可王一瑉能聽出他話裏的喜悅，王一瑉便又更開心了，“我過來看看你。你自己洗得嗎？要不要我幫你？”
郭子川笑，“你想怎麽幫我？”
王一瑉歪頭想了想，列舉：“比如說沖水啊，搓背啊。”
其實王一瑉只是開開玩笑，並不覺得郭子川會當真。只是衛生間裏安靜了一會兒，突然間哢嚓一聲，門開了。
從門縫裏溢出香薰沐浴露的香味兒讓王一瑉楞了一下。
郭子川在裏面道：“那進來吧。”
王一瑉猶豫再三，不確定：“你，真要我進去？”
“嗯。”
王一瑉想著進去會看到什麽，有一點點的羞恥，然後又有點好奇。
她往病房裏看，裏面的人睡覺的睡覺，玩手機的玩手機，聊天的聊天。隔著玻璃門的走廊陽臺外面一片靜謐，偶爾傳來衛生間裏面的細微水聲。
“怎麽還不進來？我要冷死了。”郭子川說。
王一瑉翻了個白眼，推門：“這大熱天的，冷死你，開玩笑。”
門開半邊，郭子川一頭濕發，全身□□坐在凳子上，腰腹間蓋著一條浴巾。
王一瑉從沒想過自己終有一天會是以這樣的方式看到郭子川的身體。
郭子川是標準的模特身材，肩寬腰窄，四肢細長適中，兩只腿也是矯健有力，皮膚是正常白。
王一瑉有些害羞，但更多的是驚嘆。她楞站了一會兒，沒反應過來，被他一把拉了進去，門砰的關上。
他的手灼熱有力，燙進王一瑉的血液裏。
他擡頭，她低頭。
兩人就這樣看著彼此。衛生間裏是迷人的香熏味兒，如置身花海。
感動，想念，開心，難過各種情緒在彼此眼中流淌。
郭子川擡手，摸了摸她的臉，低啞道：“好久不見。”
王一瑉抿嘴笑，“好久不見。”
郭子川將桶中的毛巾給她，使喚：“來，幫我搓搓背。”
王一瑉挑眉，目光往他浴巾之下瞄了瞄，“就這麽光著身子，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？”
郭子川回頭看她，笑容玩味兒：“說什麽？”
王一瑉額了一會兒，打擦邊球：“不怕我看到什麽？”
“哦。”郭子川淡道，食指勾住浴巾一角，勾唇：“想看我就拉開。”
見他真要行動，王一瑉臉燙，忙說：“你可別耍流氓，等會兒我給你個佛山無影腳。”
郭子川笑，“逗你的。”
王一瑉哼哼兩聲，抓起毛巾往他背上輕搓。
她柔嫩的指尖輕輕劃過他寬廣的背，郭子川的心一陣陣戰栗。他突然回想起那天的情景，眼眶一熱。
王一瑉看到他下頜角緊咬著，放佛在隱忍，便停下手彎腰看他，才對上眼，便看到他紅了的雙眼。
王一瑉知道他在想什麽，心頭一酸，可卻強自淡定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“還疼嗎？”
王一瑉搖頭，“不疼了。”
“伸出舌頭我看看。”
王一瑉想了想，搖頭：“我吃過藥了，嘴巴有味道。”
郭子川笑，“這麽臭美。”
說完，仰起脖子在她唇上親了一口。
夏秋交替的季節，晝夜溫差大，王一瑉怕郭子川著涼，便加快了動作，替他擦拭後背，準備出去時，又被郭子川拉住了。
他單腳站立，一直手抓著浴巾只遮住重點部位，線條流暢的胯部肌膚大大方方的展示。
他下巴指了指他的病服。
王一瑉盡量不去看他胸部以下：“要我幫你穿？”
“你要想這麽做也可以。”
王一瑉耳根泛紅，“你想得美。”
郭子川笑，“你扶著我，我自己穿。”
王一瑉嘟囔：“這還差不多。”
王一瑉站好，讓他看著自己，閉眼等待。
郭子川說君子的時候很正人君子。他將褲腳套上受傷的那只腳後，又用浴巾墊在凳子上，繼續穿另一只褲腳。內褲跟病服都是如此，沒幾分鐘就完成了。
王一瑉睜眼，看到他兩眼亮晶晶看著自己，她微甩頭發，“行了那就出去吧。”
郭子川的頭湊了過來，“先親一個再出去。”
王一瑉躲開，“等會兒別人要用廁所。”
郭子川依舊在追她的小嘴，“不會。他們知道我洗澡比較久，會理解我的。”
王一瑉停住後仰的上身，看著郭子川帥氣的臉。
突然想到外婆說的話，她直視他的眼睛，可那裏面除了滿眼的喜歡與柔情，她什麽也看不到。
她說，他是我的英雄。
王一瑉突然問：“郭子川，以後你會出軌嗎？”
“怎麽說？”郭子川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，是詫異。
“不都說男人猛如虎？”
郭子川笑，“這我沒聽說，我倒聽說過另一個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女人三十猛如虎。”
王一瑉又羞又怒，“你神經病。”
郭子川呵呵一笑，伸手一帶將她摟緊懷裏，“逗你的。再說，你這麽能折騰，我光應付你都焦頭爛額，哪裏還有什麽心思找別人。”
“你這是嫌我麻煩嗎？”
“不是。”
“就是。”
“強詞奪理。”
兩人正在爭執間，有人來敲門。
王一瑉嚇的抓緊了郭子川的病服，低聲問：“怎麽辦？”
郭子川將她擋在身後，調整聲音道：“誰啊？”
門外一道響亮的聲音傳來：“子川，你在裏面嗎？”
是郭大娘來了！
王一瑉指了指門外，嚇得在衛生間裏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轉，道：“怎麽辦？”
敲門聲繼續，“我上完廁所不放心過來看看，本想替你蓋個被子的，沒想到你這個點了還在洗澡。媽就知道，你這孩子這麽愛幹凈，怎麽可能幾個晚上不洗澡。你開門，媽幫你。”
聽到郭大娘想進來，王一瑉不再緊張害怕了，狹促一笑，“這麽大了還讓你媽幫你洗澡。”
郭子川捏了捏她臉，語氣親昵：“非也。是未來媳婦。”
郭大娘似乎聽到裏面有說話的聲音，又問：“子川，你跟誰說話？”
郭子川：“媽，你先回去睡吧，我準備出去了。”
“那你出來，我扶你回去，順便把你衣服給洗了。”
王一瑉拉住郭子川，“她要看到我怎麽辦？”
郭子川摸了摸她頭發，示意她不要緊張。他朝外面說：“你先回去，我都這麽大了，讓媽衣服洗澡，傳出去我臉往哪兒放啊。”
“沒事，媽不說出去，沒人知道。”
郭子川：“.........”
王一瑉雙手攬在他腰間，靜靜等待事情後續發展，感覺到頭頂有到溫熱的氣息，她仰頭，正好對上郭子川的目光。
在郭子川記憶裏，王一瑉以這樣的姿勢摟著他的動作不勝枚舉。她就像只沒有安全感的小貓，靜靜窩在他懷裏，放佛他的懷裏就是世界。郭子川喜歡這種被她依賴的感覺。
王一瑉無聲問他：“怎麽啦？”
郭子川細聲：“我一會把我媽支開，我先出去，你稍後再出來。”
王一瑉點頭。
郭子川笑著啄了下她嘴角，“真乖。”
“媽，我好像忘記拿衣服了，你幫我找找。”
郭大娘念叨，“我就說你一個人不行吧，非跟我犟。你等會兒，媽現在去找。”
聽到她腳步聲遠去，郭子川一拐一拐地開門出去，然後又關上門。
郭大娘拿個件睡衣風風落落跑出來，“你病服沒見，我給你拿了睡衣。”
看到郭子川出來，她咦了一聲，“怎麽出來了？沒換衣服？”
郭子川看了眼緊閉的衛生間，說道：“換了。剛才拿進去壓在最底下沒註意看。”
郭大娘哦了一聲，就要往衛生間裏走，“那我把你換下的衣服先洗了。”
郭子川拉住她，“先別洗了。明天我自己洗。你先扶我回去，我困了，想睡覺。”
郭大娘：“那我先扶你回床，再洗你衣服。”
郭子川嘆氣，為他娘的堅持無奈，“媽，我自己洗就好。”
郭大娘不解：“為什麽啊？”
“沒有為什麽。”
郭大娘一臉平靜：“沒有理由，反駁無效。”
郭子川：“媽，我是男孩子。”
郭大娘皺著眉，細細品味這句話，後知後覺好像知道了什麽。
她上下掃了郭子川一眼，放佛他做了多猥瑣不堪的事情似的，正色道：“子川吶，你這個年紀——”
她頓了頓，又說：“媽媽能教你的不多，你記得要適可而止，可別走火入魔。”
衛生間裏的王一瑉捂著肚子忍著不笑出聲。
郭子川：“...........”
郭大娘扶著他往裏走，嘴裏的教育滔滔不絕，“你們這個年紀啊，正是對性最好奇的時候，要是心態調整不好，是要出大事兒的。”
“隔壁鄰村有個小姑娘，才高二，上廁所的時候，突然生了個孩子。”
躺在床上玩手機的病友奇怪地瞧了兩人一眼，郭子川尷尬地扯了下他媽，“別說了。”
“不能不說啊，子不教父之過。你要是做出了這樣的事，媽是要打斷你的腿的。對自己不負責，對女孩子不負責，對孩子更是不負責。你們這些小孩，貪圖一時的爽快，闖下大禍還不知道。養個小孩你們以為容易嗎？一泡屎一泡尿的，晝夜不分地照顧。養了還要教，教不好還會影響社會。”
越來越多的人往他們身上看。郭子川只想找塊豆腐撞上去。
“媽說這些並不是說你會幹這樣的事，只是提醒你。”
“我知道了，在這兒別說這個，別人都在看著。”郭子川小聲道。
郭大娘將他扶上床，“有什麽關系，反正你也不會亂搞男女關系。”
郭子川：“...........”
剛才王一瑉來他們都瞧見了啊啊啊～～～～～
郭子川躺好，索性閉眼：“好了，你回去吧，我要睡了。”
郭大娘仔仔細細替他掖好被子，又叮囑：“要是實在忍不住，就看書，啊！你頭發沒幹怎麽睡啊？我替你擦幹了再走。”
郭子川實在是不想再看她了，一不吭聲不回應催促她快走。
郭大娘見他不配合，也沒多待，替他拉好簾子就走了。
王一瑉出來時，總覺得病房裏的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有些熱烈。
她貓著身子跑到郭子川床邊，拍了下他的臉：“頭發還濕著怎麽就睡了？”
郭子川睜開眼，將頭一歪：“你幫我擦，幹的毛巾在旅行包裏。”
王一瑉翻出毛巾，邊替他擦頭邊說：“你衛生間裏的衣服我幫你拿出來了，浴巾跟毛巾也幫你掛好了。”
郭子川笑：“真貼心。”
郭子川的頭發很黑，濕濕的柔柔的，王一瑉用手碰了碰，觸感很好。
“等會兒你怎麽回去？”
“周家給我們留了幾個人，剛才他們開車送我來的。”
郭子川彎唇，“燕北美嗎？”
王一瑉點頭：“美。”
“大嗎？”
“大。”
王一瑉靜靜看他。
可世界再美也不及你，再大也比不過你心裏。
郭子川頭發差不多幹時，王一瑉就回去了。
剛到店門，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。
☆、Chapter 86
王一瑉沒想到關孝允居然敢來找她。她坐在吧臺長凳上，長指悠閑的搖著奶茶吸管，跟小紅姐說說笑笑。而小紅姐似乎也聊得挺開心。
王一瑉推開門，關孝允聽到聲音回頭。
“你回來啦？”
語氣熟絡，像是老友相見。
王一瑉倒不知自己何時與她關系這麽好。哦，曾經她把她引去白令旭那兒，被她當作“誘餌”，那也算是熟的一種吧——仇熟！
王一瑉忍住將她罵個祖宗十八代的沖動，扯著笑過去，“吃過了嗎？”
關孝允：“你回來前吃了。不得不說，你們家的壽司做的挺好。以前去市裏吃，大多是吃路邊攤整盒賣的，佐料跟味道都是天差地別呢。”
王一瑉淺笑沈默。
她有些欲言又止，“我聽說........”
王一瑉轉頭看她，等她下話。
“你的事兒我聽說了。”
“嗯。”王一瑉說，“挺驚險，不過沒事了。你呢？”
關孝允眸光閃了下，本想說什麽，卻又沒說。
“聽說從他家裏搜出很多視頻。”有些詞，王一瑉說不出口，光光只是想都覺得很難過。
“這些事情，跟白展沒有關系的。”關孝允突然說。
王一瑉無聲看她幾秒，道：“有沒有關系是由警察決斷的。而且，程櫻出事，他爸犯罪他包庇，是事實。”
一提到程櫻，話題顯得更沈重。
關孝允沈默著，不知道在想什麽。王一瑉猜不出她為何來找自己，可又不想錯過與她深談的機會，又說：“好驚險。你跟程櫻都是白展的女朋友，但白令旭並沒有把魔爪伸向你。”
有幾秒的瞬間，關孝允的表情有些古怪，那種怪異，王一瑉說不出來。
那種表情在她臉上浮現幾秒，又恢覆如常，似乎有些難過：“白叔叔，他平時挺好的。”
“你跟他經常接觸嗎？上次你還替他點外賣。”
關孝允：“也不算經常接觸，只是留了電話，偶爾有聯系。”
“你不害怕？”
關孝允瞬間就脫口而出，“不怕啊。”
見王一瑉目光灼灼盯著自己，又緩聲道：“我剛聽到消息的時候，還覺得很震驚。我認識的白叔叔他不是這樣的人。他也從未對我有什麽逾越的行為，所以我才會聽到你回來的消息，就趕過來找你。”
關孝允似乎有些緊張，她緊張什麽？
“證據確鑿，再不相信也沒辦法了。”
關孝允似乎在掂量，沈默幾秒才問，“警方那邊還有什麽消息嗎？”
“消息？”王一瑉驚異道，“我不清楚，剛從北京回來。”
“沒有收到什麽內部消息嗎？”
王一瑉發現她的問題有些奇怪，“關於什麽的內部消息？”
“就是白展會怎麽處理，還有白叔叔的量刑——或者其他方面的。”
她話裏的重點在後半部，或者其他方面的。什麽意思？
王一瑉不動聲色道：“明天我問問。”
關孝允突然抓住她的手，兩只眼睛殷殷看她，“一瑉，我很喜歡白展，希望你能幫我問問哦。”
“嗯，沒事。他是我鄰居，關心他的情況也是應該的。”王一瑉說。
關孝允聽到她這話，語氣終於輕松。“那太好了。”
王一瑉想著該如何從她口中探查程櫻證據的事情，可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，見她狀似要離去，王一瑉靈機一動，有個計劃在腦海裏鋪開。她說：“我打算跟幾位同學去看程櫻，你去嗎？”
關孝允聽完，臉色突然就變差。
王一瑉擔心她拒絕，關心道：“你沒事吧？是不是身體不舒服？”
關孝允回神，“沒事，我血糖低，時不時會這樣。”
“那你先坐會兒，休息夠再回去。”王一瑉又將她拉回長凳，按在位子上。而此時，關孝允明顯已經心緒不寧。
“怎麽突然要去看程櫻。”她問。
“我也碰到同樣的事嘛。而且，想讓她安息。因為傷害她的人，我們已經抓到了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不去也沒事。我就想，如果白展沒事的話，應該讓他去的，他沒在，叫你去也應該是一樣的。你別介意哦。”王一瑉略帶歉意道。
“沒事。”關孝允輕聲，又擡頭，“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去？”
“這幾天吧。我也是臨時想到的，覺得同學一場，該去告訴她這件事。”
“哦。”
“去嗎？”
關孝允看著她認真而又期待的眼睛，不確定道：“我不一定能去的，最近要忙著覆習。”
“不耽誤時間，我們早去早回。”
關孝允沈默。
王一瑉焦急等待著她的回答。
終於，關孝允點頭。“那你們提早跟我說哦，我好抽出時間來。”
“好咧。那到時候見，我會盡快安排時間的。”
閑聊間關孝允回身望幾眼後廚位置。王一瑉領會，問：“想上廁所嗎？”
“有點。”
王一瑉帶她往裏走，“我們這兒地有點小，衛生間是我們在店面裏隔出來的小地兒，別介意。”
看見她手中的包，王一瑉心思一動，提醒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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